怎麼與AI共處？

我一直很羨慕溫斯頓·邱吉爾。有一句名言是這麼說的：「創新的歷史就是躺在床上、搭公車和泡澡。」通常就是當我們不怎麼思考工作或是在做別的事情時，好點子就會來敲門。

溫斯頓·邱吉爾就坐在浴缸裡，向在他隔壁房間的助理口述一篇全國演講。他助理說：「尊貴的女士們、先生們…」他糾正她：「不要稱他們為尊貴的，他們不是。」這是蓋瑞·歐德曼飾演的版本。他說：「他們一點都不尊貴。」

「親愛的女士們、先生們，我們齊聚一堂。」「講重點！」我看著這一幕，心想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，只為了擁有一個能充分理解我的背景、我的語氣和我的意圖的助理，這樣我就可以一邊泡澡，一邊口述我的演講稿。如今，就連帕羅奧圖最貧困的村民也能擁有溫斯頓·邱吉爾過去獨享的東西，那就是一位能掌握我的背景、我的語氣和我的意圖的助理，這樣當我在浴缸裡時，我也可以口述我的演講。

這在今天絕對是技術上可行的。

「探索人工智慧時代的人類能動性：未編碼的第1集 如何成為更好的人工智慧協作者」

我是 Jeremy Utley，是史丹佛大學的創造力與人工智慧兼任教授。過去 15 年，我一直在史丹佛任教，教學領域涵蓋創造力、創新、創業，以及現在越來越多的人工智慧。我目前最關注的主題是幫助非技術專業人士，學習如何成為生成式人工智慧的好協作者。

兩年前，我和當時的搭檔 Perry Klebahn 寫了一本書，名為《Idea Flow》，這是一本關於發想和原型製作的經典著作。我為此感到非常驕傲。這本書是我們在史丹佛領導高階主管課程、領導力課程和創業課程十多年來的結晶。就在我們書出版的一個月後，ChatGPT 問世了。對我來說，在人工智慧出現前夕寫了一本關於發想的經典著作，就像在網際網路出現前夕寫了一本最好的零售業書籍一樣。人工智慧是一個可以極大增強和放大我們創造力的工具。事實是，在書出版時我對它知之甚少。所以在我書出版一個月後，我沒有去進行世界巡迴簽書會，而是重新坐在第一排，成為一名學生，並告訴自己，我需要學習這項具有變革性的新技術。所以我開始上課、進行研究、與組織內部的團隊合作並研究他們，藉由使用這個工具來理解一個簡單的問題：生成式人工智慧如何影響個人、團隊和組織解決問題的能力？

第1章：不要詢問人工智慧，讓它來詢問你

你可以給人工智慧一個提示，例如：「我應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？」或者你可以給人工智慧一個問題：「我想知道我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，向人工智慧提問的最佳方式是什麼？」你看到了嗎？我請人工智慧幫我思考如何向它提問我的問題，但你可以使用人工智慧來使用人工智慧，這是你無法用 Excel 來使用 Excel 的。PowerPoint 無法教你如何使用 PowerPoint。電子郵件無法教你如何使用電子郵件。奇怪的是，如果你懂得如何詢問，人工智慧可以教你如何使用它自己。

去你選擇的語言模型，然後這樣說：「嘿，你是一位人工智慧專家，我非常需要你的協助，想與你進行諮詢，幫我找出我生活中最能善用人工智慧的地方。作為一名人工智慧專家，你願意一個一個地向我提問，直到你對我的工作流程、職責、關鍵績效指標和目標有了足夠的了解，然後你能為我提供兩個顯而易見的建議和兩個非顯而易見的建議，說明人工智慧如何在我的工作中發揮作用嗎？」你將會有一場你從未有過的、最具啟發性和最有見地的對話，而這一切都歸功於人工智慧評估自身工作的能力。

我看到非技術員工能夠做出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。舉個例子，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打電話給我，問我是否能為一群野外巡邏員進行培訓計畫，於是他們聚集了大約 60 名野外巡邏員和設施經理參加培訓課程。我花了大約兩個小時透過 Zoom，教他們與人工智慧協作的基本知識。其中一位參加者是 Adam Rymer，他在格倫峽谷國家公園工作。我其中一個建議是，你應該專注於那些你厭惡的工作部分，那些你不喜歡的工作部分，那些會讓你說：「啊，我又要再做一次」的工作。Adam 說，如果他必須更換旅館的方形地毯，他就得填寫所有這些文書工作。所以更換一塊地毯有時需要花費兩到三天的時間來處理文書。然後他想，人工智慧能否幫助他撰寫這些文件呢？結果他在 45 分鐘內，用自然語言建立了一個工具，為他省下了兩天的工作。每天他都製作一份工作說明書，然後聽好了，有人取得了這個工具，並在其他公園分享。管理局大約有 430 個公園。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估計，Adam 在 45 分鐘內建立的這個工具，今年將為管理局節省 7,000 天的人力勞動。這就是普通專業人士可以產生的影響力，即使他們沒有任何技術能力，只要他們獲得非常基礎的培訓。

第2章：不要使用人工智慧，將它視為隊友

人們渴望學習人工智慧，以及它如何為他們的事業帶來變革，但他們沒有基本的詞彙。所以，儘管許多組織都在問我：「我們如何與人工智慧合作來改變我們的事業？」我必須從「你如何與人工智慧合作？」這個問題開始。

我所熟悉的許多研究顯示，雖然一方面，人工智慧能讓人的工作速度提高 25%、工作量增加 12%、品質提高 40%，但同樣真實的是，不到 10% 的專業人士能從與人工智慧的協作中獲得顯著的生產力提升。對我來說，這裡存在巨大的落差，我稱之為「認知落差」（realization gap）。我們在歐洲和美國進行了研究。我們發現，令人驚訝的是，人工智慧並沒有幫助大多數人變得更有創意。事實上，在我們研究的許多案例中，人工智慧反而讓他們變得更不具創意。當我們開始深入研究、檢視數據時，我們感到困惑，因為你會認為人工智慧應該讓人變得更有創意，而不是更不具創意。我們研究了表現不佳的人，然後研究了表現優異的人。我們發現，表現優異的人對人工智慧有著與表現不佳的人截然不同的態度，表現不佳的人將人工智慧視為一個工具，而表現優異的人將人工智慧視為一個隊友。將你的心態從「工具」轉變為「隊友」，將徹底改變你與生成式人工智慧合作時所能達成的成果。

一個簡單的例子是，當它給你平庸的結果時，你會怎麼做？如果它是一個工具，你得到一個平庸的結果，然後你可能加以改進。或者你可能會說，它不擅長做那件事。但如果它是一個給了你平庸結果的隊友，想想你上一次有隊友給了你一份不夠好的成果。你會給他回饋、指導、輔導，幫助他改進。所以我們發現，那些將人工智慧視為隊友的人，會指導它、給它回饋，而且重要的是，會讓它向他們提問。許多人對人工智慧的基本態度是：我是發問者，人工智慧是回答者。但如果你把人工智慧視為一個隊友，你會說：「嘿，關於這件事，我應該問哪十個問題？」或者「你需要從我這裡知道什麼，才能給出最好的回應？」

舉例來說，如果你即將與同事進行一次艱難的對話，你知道你可以利用大型語言模型來進行角色扮演嗎？你可以讓人工智慧訪問你，了解你的談話對象，然後為你的談話對象建立一個心理檔案，接著在角色扮演中扮演你的談話對象，然後從你談話對象的角度，針對你處理這場對話的方式給予你回饋。這些事情你今天就可以做到，還有很多類似的練習。我稱它們為「訓練」（drills），只要有人願意改變他們對「我能用人工智慧做什麼」的認知，他們最終會發現連我從未夢想過的新用途。我已經研究這兩年了，而我的學生們仍然定期地向我提出我從未想像過的新用途，這些用途將他們帶到了我從未預測過的目的地，也是他們從未預測過的目的地。

對我來說，我從未將自己視為一個有創意的人。現在，我完全且堅信，每個人都擁有與生俱來的創造力。我們每一個人都有。d.school（史丹佛大學設計學院）幫助我做到的，就是釋放他人的創造力。每個人都擁有這種潛在的創造力。有一次，我與一位名叫 Lecrae 的嘻哈藝術家一起授課。他是多次獲得葛萊美獎的藝術家，我們正在為史丹佛的研究生們授課，我們給他們一個任務：你們必須到世界上尋找靈感。我可以看到，這就像在看十年前的自己，因為班上所有的商學院學生都在問：「靈感是什麼？」我覺得 Lecrae 明顯是教室裡的創意傳奇。我問他：「Lecrae，你對靈感有什麼看法？」當然，只有嘻哈藝術家才會這麼回答，他「投下了一句金句」。他說：「靈感是一種紀律。」我在那一刻意識到，對於這些學生來說，靈感甚至不是他們的一個工具，更不用說成為他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。但是我認識的那些最具狂野創意的人，他們在培養思維輸入方面是很有紀律的，因為他們知道輸入會影響他們的思維輸出。

所以，即使是在人工智慧方面，我也會催促人們：「你帶給模型的靈感是什麼？」每個人都可以使用相同的 ChatGPT。我如何才能得到與你不同的輸出？那是因為我帶給模型的東西不同。我帶給模型的是什麼？當然，我帶來了技巧，但我也帶來了我的經驗、我的視角，以及我從世界上汲取的所有靈感。這就是為什麼一個使用者可以從模型中獲得不同的輸出。

第3章：如何超越「夠好」的點子

俄亥俄州的一個七年級學生，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，但她的老師問：「什麼是創造力？」她在黑板上貼了一張便利貼，上面寫著：「創造力就是做的比你第一個想到的還要多。」這是我最喜歡的定義，因為它道出了一個我們所擁有的根深蒂固的認知偏見。它被稱為「功能固著」（functional fixedness），也被稱為「定勢效應」（Einstellung effect）。但其基本前提是，人類傾向於固著在某個早期解決方案上並感到滿足。赫伯特·西蒙稱之為「滿意化」（satisficing），其理念是如果我們達到「夠好」，那就足夠了。這就是為什麼我喜歡那個七年級學生的定義：創造力就是做的比你第一個想到的還要多。它是在超越「夠好」。

在人工智慧時代，創造力的定義是否正在改變？我不這麼認為。現實是，有了人工智慧，現在要達到「夠好」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容易。如果你的目標是達到世界級、卓越的水平，那麼你需要提示的是「量」和「變化」，這需要時間。不僅需要時間來閱讀，還需要時間來分類和處理。但從根本上說，人工智慧時代創造力的定義並沒有改變。只是人類是否有能力或沒有能力達到一種有創意的狀態，不僅受到技術的影響，也受到他們與之協作時所設定的顯性或隱性目標的影響。

創作者不需要害怕人工智慧。創作者需要投入其中，需要積極參與。創作者即將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被解放。

對於「你如何使用人工智慧？」這個問題，唯一正確的答案是：「我不使用它，我與它合作。」當你開始與人工智慧合作時，一切都將會改變。